月似当时,人似当是否

时间: 11-06  来源:李峥嵘

姥姥袜底的补丁总是一层又一层,针脚很细密。她常常坐在近窗的炕角,仰面眯缝起眼晴,朝着光亮,半天无法把线穿到针里。我呢,对她的求助置若罔闻,只是一味地玩耍。好不容易才穿上线,姥姥把袜子套在一只手上,从布头堆里反复挑出颜色大小相当的一块,盖住破洞,扬手用针尖在发际间轻滑,做起活来。

姥姥在炕上摆弄着针线,总是有使不完的力气,干不完的活。露天厕所在院子的西南角。我从炕楞砖上爬下,故意穿上姥姥的三寸小鞋,学着她的样子,踮脚蹒跚着走去。夏天的傍晚,姥姥收拾完锅台,计划坐在小院里乘凉休息,我殷勤地拿来小木凳,姥姥顺势坐下去,我在身后又悄悄把木凳抽走。害得姥姥四脚朝天坐在地上,我笑得肚子都疼了。我任性又顽劣,姥姥对我始终只有关怀和爱。

渐渐地,我学会了每天放学的路上,捡拾玉米秸秆,放在炉台边作文。姥姥不在家的时候下了大雨,我会急匆匆地去收衣服。姥姥生病的时候,我替她盖上被子,掖好被角,希望她能赶紧好起来。有好吃的,也会偷偷留给姥姥一点。当然,不用请求,我会主动帮她穿针引线。也不用谁提醒,我会主动接过她手里的柴火。

读完小学四年级,我还是跟随父母离开了姥姥家。姥姥的眼神里,浸满了不舍。她在皂角树下,久久站立的身影,至今仍在我的回忆里闪现。斩不断的是牵挂,双肩包,豆浆,油条,这是广胜寺的世界;露天的厕所,草席上的跳蚤,突然从背后窜出来的老鼠,这是农村的世界。瓦窑头始终是我无限眷恋的地方。

每逢假期,我总是回去,哪怕是短暂的停留。临别之前,我会替姥姥穿好了能用很久的针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