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婆的蒲扇
时间: 11-06 来源:冯欢欢
时隔多年,我始终无法忘怀那一缕伛偻的身影。我常在睡梦中呼唤她,睡后却只见凄凉的白壁,徒余一室寂静。
幼年时,父母忙,常年在外地工作,自顾不暇的他们自然无法照料我,我便被送于城郊的太婆照看。
那时我仅五岁,站在大门外盯紧院内的狼狗,狗窝旁的摇椅上坐着织毛衣的老太太。老太太起身走向我,身边的狼狗不吵也不闹,摇曳尾巴紧跟其后。我怯生生地看向她,她的目光是那样和善,笑容是那样温暖人心。
我随她走进大院,院子很空旷,被打理得井井有条。院中央有一个秋千,她笑着解释道:这是当年我和你太公亲手栽下的两棵小树,秋千是你父亲说你要来这里时,我特地请人打造的,去玩玩,看看喜不喜欢。”我自然是欢快极了,错过了她眼中转瞬即逝的落寞。
城郊小伙伴也有许多,我常从公鸡打鸣疯到炊烟升起才回大院。几十米外我便能望到大院内那温馨场面,老太太伛偻身子柱着拐杖,大狼狗趴在地上狂吐舌头。我飞奔回去,张开双臂快乐地大喊:太太,开胃,我回来啦!”开胃便似箭一般的飞来,像小猫儿似的狂蹭我的裤脚。
开胃”是狼狗的名字,太婆说这名是太公取的。开胃”在方言里是开心、快乐的意思。她解释时眼中透露着爱意,嘴角微微上扬,我实在看呆了。我想,太婆年轻时一定很美。
只是十年后,我再也没有见过这样温暖人心的笑容了。她陪我度过了整整五年,又或许是我陪伴了她仅仅五年。十一岁那年,我在学校念书,还心心念念着太婆回家时会烧什么作文美味佳肴。却见久违的父亲站在窗边向我招手,神色凝重,我心里高兴却隐隐觉得不妙。
是我熟悉的大院,两棵大树,秋千和开胃都在,只是多了一堆乱七八糟、形形色色的人啊,独独,少了那令我心心念念的老太太,她,去哪儿了呢?
我牵着开胃奔回屋里,哦,原来太婆只是在屋内睡午觉,我在床头拿起一把蒲扇,一边给她扇风一边嘀咕着,这么热个天太婆还睡得着?太婆睡得挺沉的,我放下蒲扇,蹑手蹑脚走了出去,轻轻带上了门。
院中的人仍在喋喋不休地争吵,说得最多的是遗产”两字。但我听不懂,却想着太婆居然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睡着。随后我便被父亲带出了大院,开胃在后紧追不舍,我挥挥手对开胃说:爸爸说带我回城里玩几天,你就乖乖陪着太婆啊!”只是没想到,这一别,便又是几年。父亲所承诺的几天后再来变成了一句:你太婆已经死了。”我一听,泪水无止境地流出来。
太婆,我已经从小学生变为高中生了,我听得懂您从前在树下常吟的诗词了,白发戴花君莫笑,岁月从不败美人”是太公用来赞美您的吗?
太婆,每年清明节都下雨,上山去墓地的路我已经走熟了,您遗像上头插的花是我给您插的,真漂亮!您和太公有在天堂重逢了吗?开胃也不知被送到谁家去了,应该很老很老了,说不定连骨头都啃不动了呢!我现在学着无尽的诗词,满脑子都想念着赞美您。说真的,我挺想您的,开胃也应该很想您。我真的好想回到那一天,替您摇着蒲扇,就好像您只是睡了个午觉而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