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逢佳节倍思亲

时间: 11-06  来源:小为

今日重阳,传统的"敬老爱老节",我的长辈均已去世,一天里不免伤感而茫然。现在的长辈只有丈夫的父母了,想下班去陪伴,却被一关系极好的朋友竭力邀请吃饭庆贺他晋级了。

饭后一伙人各分东西,走在回家的路上,风吹来,有白河水的味道。热闹后的安静分外冷清。抬头看,头顶有半月高悬,放眼看,万家尽灯火。我知道每一盏灯火里,都有老老小小一个家,都有各自的悲欢离合,都演绎着各自的剧本。

突然,好想好想自己的亲人们。

第一个想起奶奶,奶奶若在,今年该有105岁了。前几天和一个十几年没见的师范同学聊天,她忆起上学时放假的时候骑五六十里车去我家找我玩,她说:"去你家我记得最清的是你奶奶,她可真是个资深老美女呢!"其实,那时候的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,却依旧是美的。她皮肤极白,腰板笔直,瘦瘦的,并不带半分老人们那种龙钟之态,不管走路还是干活,还是像年轻人一样利利索索的。头上白发与黑发数目各半,当然脸上也有皱纹,但就是显出一种说不出的美和端庄,那种美战胜了岁月,使人觉得美人迟暮,依旧动人。多年后我才明白,那种美,来自爱和慈悲。

奶奶的人生经历,恰是一部近代中国史。出生于佃户家庭,姐妹兄弟多,排行老六。小时候躲土匪刀客,长大后遇上兵荒马乱,常听她讲"1942年"也就是民国31年的故事,在天灾人祸战乱中艰难活下来,解放后,却因为爷爷为国民党当过"保长"而被批斗。可是,奶奶天生有一颗爱心。自己家里再穷,也总愿在左邻右舍需要帮助的时候竭尽全力帮助。那时候走乡串户做小买卖的人多,奶奶总体恤这些人出门在外不容易,宁愿自己不吃饭,也给人家端一碗饭,若是女的,奶奶就留人家在我家吃住。印象最深的是奶奶常常接济村上一个孤寡失明老太太。幼小的我常常被奶奶派去给她送东西。有一次,在南阳上班的姑父给奶奶买了一些水果饼干,奶奶舍不得吃,叫我挎一个小篮子给她送去。一路上,我用力吸鼻子使劲嗅那水果饼干的香味,却忍着不敢打开偷吃。我知道,那是不对的。奶奶有一颗慈悲心肠,有一次,水缸里有一只落水的老鼠,奶奶连忙伸进去一根棍子,让老鼠顺着棍子爬了出来。至于今后老鼠偷吃粮食,她不管了,只是救一条命。奶奶一生吃素,一生不骂一句人,活了96岁。

有一年,中央电视台推出了一个栏目叫"家风",我想奶奶若有什么"家风"留给我们,那就是爱和慈悲。这使我总有一种悲天悯作文物之心,同情弱者,善待所有人。也从不仇富,因为我觉得每个人的收获都是他或者他的祖先付出了辛苦获得的。这使我心态平和,随遇而安。

第二个我想起了我的父亲。父亲活着的时候我生他的气,怨他,因为他重男轻女,忽视我们姐妹的受教育,不支持我们上学。可是,所有的怨都在7年前随着父亲的病逝烟消云散,继而化作无限愧疚。随着他的老去,父亲有了极大的改变,过几天不见我,就打电话,让我回家,一辈子不下厨的他,居然也慌着为我做饭。他长途跋涉坐车去外省看望在外地做生意的姐姐。我生老二不到一月,生了病,父亲焦急,天天打电话问我病情,打听出一种又一种药方。七年前父亲得了脑出血,等我见到他,已经不能说话不能动。在医院里,只睁两次眼。一次是往病床上放,他睁一下眼,当时他在我爱人的怀抱里,他望了自己女婿一眼合上眼睛。第二次,是姐姐连夜从外省赶回,千呼万唤,他又睁一眼,从此再也没有睁开。我愧疚的是,听从医生安排,让他进了重症监护室而没有亲自陪伴,让他孤零零的身上插满管子与最后的命运搏斗,而不是我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,让他安详的离开。父亲走后,每次路过他去世的医院,我都会忍不住哭。每次坐车或买东西,看到老人,我都会走神,都会想起父亲。我明白了他的土生土长的农村经历限制了他的眼界和视野,使他狭隘,可是怎么怪他?就像秋日一棵大树摇落叶子,不是他不爱叶子,是他处于林中无法掌控秋风,风吹叶落,不关大树。

最后,我想起我的母亲!母亲对我的影响是巨大的。母亲是个勤劳善良的人。常听母亲讲,她生我的那天晚上,是初冬的晚上,月如钩,清辉洒地,她于月光下去地里收红薯干,然后背了几十斤的红薯干回来,接着生下了我。这故事使我也变得坚强。我们的生活哪里有苦?尽是甜的。

母亲不给我讲故事。她给我讲真事。给我讲南阳解放的时候,九岁的她,听着枪声睡着了。给我讲,"五八年吃大锅饭","六二年吃二两七饿死人","大跃进""文化大革命"这些故事给我的震撼远远超过了那些童话故事,使我总在感恩我们这一代生于和平年代多么幸运。母亲的勤劳也是出了名。不怕脏不怕累,总和父亲抢着干。对奶奶又极为孝顺,端饭倒茶,像闺女一样伺候,"妈"不离嘴。妈妈从不会讲做人的道理给我们听,却以"身教"教会我们真诚善良勤劳吃苦。今年春天,妈妈因不治之症去世。走时面带笑容。

感谢亲人,思念你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