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人故事:盛宣怀的两重面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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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宣怀在中国晚晴商业、铁路、电报、轮船航运史上都是个历史人物。而他也是一个带着双重面孔的人到底是官乎?商乎?公乎?私乎?爱国乎?卖国乎?成乎?败乎?今天小编就来分享名人故事:盛宣怀的两重面孔,希望读者喜欢。
名人故事:盛宣怀的两重面孔
常州大马元巷18号前门,一株粉色晚樱烂漫绽放,映得身后一栋砖红色老别墅如水墨画一般美妙。正是江南暮春时分,踏进挂着“盛宣怀故居”牌子的大门口,里头是十来户人家杂居的大杂院。
这里是盛家老宅。道光二十四年,在安吉做县令的盛隆做了一个梦。他梦见家中宅院里的一颗老杏树发花如锦。这一年,盛家果然喜事连连:春天,盛隆次子盛康高中进士;秋末,盛康迎来自己第一个儿子。因为之前得到的梦中吉兆,盛隆给新添的孙子取字“杏荪”。
盛家是常州官宦世家。到盛康这一代,受常州学风影响,注重“经世致用”之学。他打得一手好算盘,曾做过粮道、盐道的官职,编有《皇朝经世文续编》一书。对从小聪颖过人的长子盛宣怀,他常常勉励其从事“有用之学”。
1860年,太平天国攻占江南地区。17岁的盛宣怀跟着祖父盛隆取道海路,又途经浙江、安徽、江西,辗转半年投奔在湖北为胡林翼办粮草的父亲盛康。此后,他在湖北居住五六年。
湖北处天京上游,扼东西南北之咽喉,此时正是湘军屯兵和太平天国对决的战略要地。在湘军首领胡林翼和其继任者严树森治下,湖北以“军务吏治,严明整饬,冠于各行省”。少年盛宣怀耳濡目染,事事研求,“慨然以匡时济世自期,生平事功,基于此矣。”
此时,李鸿章也来到湖北,在曾国藩幕中辅佐办营务,和盛康成为同僚。他对长于理财和办理军需的盛康颇为欣赏,曾手书“萧何关中,刘晏河北”以相应和。待平定太平天国后,他以“才具优长”向清廷推荐盛康。盛康因此步步高升。这段“雅故”也为长子未来的机缘埋下了一处伏笔。
因为接连有功于平定太平天国和捻军之乱,李鸿章成为炙手可热的朝中重臣。1870年,他奉旨赴陕西防剿回民起义。因为幕下急需人才,追随李鸿章多年的无锡人士杨宗濂就把老友之子盛宣怀举荐给他。
在人才济济的李府门下,这个25岁的年轻人很快展露了自己的机敏、才识和勤勉。据《行述》记载,他常常为公务骑马奔走于陕西、山西的山川中,盛夏炎暑,日行百里而不知辛苦。
盛宣怀逐渐得到了李鸿章的赏识,先担任类似机要秘书的职位,后会办甘陕后路粮台和淮军后路营务处工作。这让他常常因采办军需物品,往来于天津和上海等通商口岸,得以见识西方资本主义刺激下出现的种种新事物。
1870年7月,在甘、陕平乱的李鸿章接到朝廷急令,命他率淮军至天津,接替曾国藩处理天津教案。成功调解教案后,李鸿章取代他的老师成为直隶总督,后又兼北洋大臣。这标志着李鸿章进入中央权力的核心,参与晚清内政外交的重大决策。在之后25年间,虽仍受制于满清权贵,但李鸿章无疑是清廷实际的丞相和第一权臣。
这也给25岁的盛宣怀提供了一个走上历史舞台的契机。
毕生第一知己
晚清著名诗人、名臣陈宝箴长子、陈寅恪之父陈三立曾评说:盛宣怀“最受知李文忠公(李鸿章谥号)”。而盛宣怀也将李鸿章“引为毕生第一知己”。
这位近代史上备受争议的晚清第一权臣,在甲午战败后自嘲为大清这一间破屋的“裱糊匠”,被《剑桥中国晚清史》的主编、学者刘广京称为“中国近代化的倡导者和领导人”。自1860年代,在上海见识洋人的坚船利炮和先进技术后,李鸿章开始推行洋务,接连创办江南制造局等三家近代军工企业。
出任直隶总督后,李鸿章的视野越发弘阔。在1872年的一份奏折里,他提出了中国处于“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”的说法。考察西方强国的发展现状,他痛感中国之积弱不振原因在于“患贫”,得出“必先富而后能强”的认识,把洋务运动的重心转向了“求富”——创办民用型近代企业,和西方列强争夺利权。
为了实现“自强求富”大计,李鸿章在督直的25年间铺开了一张由幕僚、同年、同僚组成的网络:同样具有开明思想的各省督抚如沈葆桢、张之洞、刘坤一、丁日昌等人,是他推行洋务运动的联盟者,而盛宣怀就是李氏洋务事业中得力的执行人——人称“合肥相国之左右臂膀”。
对李鸿章,盛宣怀每每以“恩师”、“傅相”相称呼;若是私底下发牢骚,则称之为“合肥”。他曾对李表明心迹:除努力办好轮船、电报之外,“竭我生之精力,必当助我中堂办成铁矿、银行、邮政、织布数事,百年之后,或可以姓名附列于中堂传策之后,吾愿足矣。中堂得无笑我言大而夸乎?职道每念督抚姓名得传后世者几人哉?遑论其下。是故做官不及做事多矣。”
这一腔表白如今都已成为历史事实——谈到近代史,绕不开李鸿章,谈及李鸿章极具争议的一生、他的功过成败,绕不开盛宣怀。在中国近代史上,两人均以“行做大事”和誉毁参半而留名于史籍。
李鸿章对盛宣怀一直进行悉心栽培和磨砺,交给他创办一系列近代工商业企业的机会,也为他打通官场升迁的途径。在李鸿章的提携下,盛宣怀“行大事”兼“做高官”,十余年间从一个小小的幕僚一路晋升至天津海关道的要职。
这种恩师对门生的关照是全方位的。1875年,盛宣怀独当一面在湖北办煤铁矿。在李鸿章写给他的指导信函中,还附有这么一笔留言:“闻金陵豪将花赌颇盛,而执事亦跌宕其中,毋亦少年积习欤!”——全然一副长辈谆谆教诲之姿:告诫他莫再犯年少荒唐时的老毛病了!
在盛宣怀的事业生涯中,他和张之洞、沈葆桢、刘坤一等一干晚清重臣都保持着密切往来。招商局买下旗昌洋行的船只,就是盛宣怀从沈葆桢那里借来的银子。他也接办了张之洞失败的汉阳铁厂。义和团运动中,他联合几位大吏,导演了一出抗旨的“东南互保”大戏。
张之洞对盛宣怀的干才与见识极为欣赏,从不吝惜溢美之词。汉阳铁厂初建时,他曾有意由盛宣怀出面任经理。在致李鸿章的信中,他也大加赞誉:“方今有才思、有魄力、深通西法商务者,惟津海关盛道为最。”
1886年张之洞在两广总督任上时,曾邀盛宣怀南下办洋务。盛则向李鸿章表示,“谁肯以丑恶无益之干求,商诸爱憎无常之大吏”,以示不应张之招而一心追随李鸿章的忠心。
在随侍李鸿章的三十多年里,两人也有摩擦。1870年代,盛宣怀奉李鸿章命到湖北开矿,失败。李鸿章责令盛宣怀自己赔上亏空,前后共计十万串钱。盛对此事耿耿于怀十余年。
1896年,当张之洞、王文韶联合推荐盛宣怀督办中国铁路总公司。他回想往年所受之“亏待”,向好友发牢骚,说自己“事合肥(李鸿章)三十年,从不争牌子。合肥亦抑之使不得进。同患难而不能效指臂之力”。
然而,这些小小的龃龉,并不能真正动摇两人间的同盟关系。盛宣怀也说,两人“亲之至”,所以“责之严”。1901年,李鸿章决定同意和俄罗斯签条约,盛宣怀竭力阻挠,甚至以语言冲撞,说李“庇俄”,有如“另有波折”则不能“搪塞”之言。
办洋务实业,是千年未有之事。自始至终,李鸿章都遭遇了顽固守旧派的阻挠、同僚们的妒忌、“清议派”的攻击。身为李氏洋务事业的主持人,盛宣怀则是这些政治对手攻击李鸿章的一个要穴。
两人都勇于任事。在种种非议中,有勇往直前的魄力与决心,以及为达目的有时不惜采用有违儒家正统伦理的手段。
甲午战败后,李鸿章开始失势。此时,盛宣怀开始大发迹,进入中枢机构。接任直隶总督、北洋大臣之职的王文韶对他也赞赏、提携有加。但盛宣怀和身处广东一隅的李鸿章保持着频繁的电报、书信往来,互通消息、联络商议要事。他始终被视作李鸿章集团的核心成员,是李在中央的“眼线”。
1900年,年近八旬、重病缠身的李鸿章再次被清廷召用,北上“全权”处理义和团运动引发的政治危机。停留上海时,他和盛宣怀密谈两日,以“和局定,我必死”那样只有极亲厚的灵魂知己间才能相托告的心腹话。
铁板模样的“官督商办”
1872年12月函咨总理衙门时,李鸿章概括了“官督商办”的准则:“官总其大纲,察其利病,而听候商董等自立条议,悦服众商。”即企业不为政府所有,所有权属于股份企业,“官督商办”后来成为1870年代洋务派创办民用工业的主要模式,轮船招商局、湖北矿务局、开平矿务局和上海机器织布局都采取了这一方式。
李鸿章首倡的中国近代工业化“官督商办”模式,最初来自盛宣怀的构想。
当时,李鸿章等洋务派官员们一心想发展中国近代工业企业,却苦于清廷国库不足,因而想调动、吸纳民间资金来实现富强大计。另一方面,在缺乏商业传统和制度保障的社会里,通商口岸的商人们却宁愿把资金投向外国商行。
曾在招商局做过会办的郑观应在他的《救时揭要》中指出:1871年到1872年,上海长江轮船多至十七八只,计其本已在一二百万,“皆华商之资,附洋行而贸易者十居其九。”郑观应说,中国商人其实不愿意“以资附洋”,但外国人似乎比中国官吏更值得信任,“夫商之不愿者,畏官之威,与畏官之无信而已。”
1872年,“每欲有所陈说”的盛宣怀向李鸿章递交了一份如何组建运营轮船公司的《轮船章程》。在这份后来被视作中国一个集商资商办的章程里,盛宣怀试图打通官商之间彼此隔阂、“久不联络”的局面。
盛宣怀认为,中国自办轮运业能否成功,关键在于国家是否“重商情”,以及如何为商人设身处地打算。他共拟定了六条章程,涉及轮船的组织、管理、经费、船只、如何应对洋商的竞争,以及政府给予怎样的优惠扶植政策。譬如,为了保证能和洋行竞争,政府给予漕运的业务扶植;政府不能随意侵占公司利益,“官场来往搭客、搭货亦照例收取水脚”等等。
在这样的制度安排下,企业不为政府所有,所有权归合股组织。这使得调动大量商人资本成为可能。
这份周密、漂亮的《章程》完全不像出自一个初涉商场的年轻小官僚之手。可惜没有得到政府派来的旧式商人、浙江海运委员朱其昂的认可。朱坚持领官项、设官局,他后来领官款20万串后在上海办“轮船招商公局”,只靠运漕粮为营生。几个月后,“公局”就陷入停滞状态。
在朱的“官办”思路下,招股也很不顺利。到1873年4月,只收到一名商人一万两现款的股金。上海商界两位和官场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物——“红顶”商人胡雪岩和茶商李振玉都婉言拒绝入股。
“官办”失败后,李鸿章又回到盛宣怀最初提出的“商办”思路。这次,他委任了有着丰富经验的买办商人唐廷枢为总办,徐润为会办。唐、徐二人皆任洋行买办达十年之久。凭借他们在华洋商界、轮船航运方面拥有的广泛人脉资源,50万两的股本很顺利地就招齐。
当时,代表商人股东的总办唐、徐二人主管揽载、招股等轮运,代表官方的朱其昂主管漕运。盛宣怀则被李鸿章任命为兼管漕运和揽载事宜,既代表官,又代表商,成为联络、调和官商的关键人物。终其一生,他都在“官”与“商”的两重角色之间徘徊。
虽然未能如愿坐上招商局的头把交椅,之后又奉李鸿章之命到湖北勘矿,盛宣怀在招商局的经营和发展中还是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。其中尤以以小吃大、收购美国昌旗轮船公司这一令国人扬眉吐气的一战为重要一笔。
当时,旗昌、太古、怡和三家洋行垄断了中国沿海和长江内河的货运,旗昌是其中历史久、实力强的一家。随着轮船招商局的加入,洋行的垄断被打破。为打压招商局,洋商们一度把水脚(水路运输费用)压至一半。恶战三年下来,几无利润可言,旗昌更是出现了严重的亏损。旗昌新老板上任后,有把旗下轮运业资产出售的念头。
1876年年底,徐润获知消息后亲自跑到湖北武穴,找正在勘矿的盛宣怀商量。盛宣怀认为筹款不难,担心的是吃下以后“船多货少、洋商争衡”的问题。听完徐、唐的解说后,他特地从湖北赶回和有关人员商谈此事。
据其子盛同颐回忆,盛宣怀先找李鸿章商议,并提出筹款方案:由清政府饬令盐商搭购招商局股份792000两,并通饬各藩司、海关道劝谕富商们认股。当时华北持续大旱,饥荒蔓延数省,赈灾是头等大事。李鸿章以“费巨难筹”拒绝了盛宣怀的计划。
盛宣怀不是一个轻易会让机会溜掉的人。他跑到南京,面见时任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沈葆桢。沈先拒绝。经过盛一番“此局关系国防大计、江海利源”的陈说,这位极为关心海防的封疆大吏终被说服。最后,沈葆桢同意从他的藩库里筹银50万两,再由他和李鸿章会同奏请朝廷,由江苏、浙江、江西和湖北各省拨款,把共计100万两的官款存入招商局的账户作为贷款。
待到以220万两银子吃下旗昌后,原本只有11艘轮船、资本额仅有75万两的轮船招商局拥有了29艘轮船,成为中国水域上最重要的一家航运公司。这一年冬天,太古、怡和两家外资巨头不得不和招商局签订了第一次“齐价合同”。
凭借官的身份和人脉,盛宣怀为招商局筹集到巨额政府贷款。之后数年,招商局因为背负巨大的债务包袱,又遭遇洋行的削价竞争,经营面临压力。盛宣怀又通过李鸿章,为招商局争取到5年内缓缴官款利息等特殊待遇。
在招商局创办的头十年里,官方予以漕运和贷款方面的扶植,商人们进行精明有效的经营、管理。在官商协力下,历经洋商发动的价格恶战、云南马嘉理事件引发的股东抽资风潮等等艰难,招商局成功实现“分洋商利权”的目的。
随后几年,中国内河航运费用稳步下降。这对整个中国商界、货物流动都是利好。在政府扶植、商本商办的理念下,招商局的创办和经营,实现了商人、国家、社会多方共赢的局面。
到1880年,已有历练的盛宣怀很顺利地办了另一家重要的洋务企业——中国电报局。一年后,待津沪陆线竣工,他奏请改“官本官办”为“官督商办”。理由是“非官为维持,无以创始,若非商为经营,无以持久”,“商受其利而官操其心,实为颠扑不破之道。”
盛宣怀始终认为,要使企业长久经营下去,必须要由将盈利视为身家性命的商人来投资,按商业原则经营,政府不得干涉。但创业之初,须有政府的保护和扶植。当时,架电线有破坏风水之说,来自官民的阻力非常大,拔电杆、断电线的事常有发生。打着“官为督理”的旗号,就可以让沿线地方官员一体照料保护。
在“厚利商民”的思想指导下,原本定为为军事服务的电报业很快地发展起来,电报商线纵横数万里,设局百数十处,均属商款商办。
与轮船招商局一样,电报局也要和洋商英国大东公司、丹麦大北公司争夺利权。在李鸿章的支持下,盛宣怀和两家洋商进行交涉、谈判,最后得以拆除两家公司设立在岸上的陆线,而且不准其将海线牵引上岸。
这个机敏练达、雄心勃勃的年轻官员,正迅速成长为中国第一代官僚资本家。